薛林林（二）（1 / 2）

“妈，信呢。”我把嘴上的油渍抹完，看了一眼书桌上，带着好闻香水味的信封不见了。

“我看你包好了，就帮你寄出去了。”妈妈在阳台晾衣服，抽空回了我的话。

“妈……我是不是说过，不要乱动我的东西。”

“可你都包好了，我就写上我们家的地址放油桶寄出去了。”妈妈在阳台，背对着我晾衣服。

“可是，收信地址呢？”我问。

“是你的同学呀，不是她跑到我们家递给你的吗？”

就这样，最后我也不知道信被传到哪里去了。我本想赶快找她拿回来。

“能找到就好。”我呼了一口气，拽起拿起书包肩带，往身上一带，就揣着盘子里剩下的牛肉饼跑了出去。

“欸，你！”妈妈着急地往空中一招手，鼻孔喷了一口气，继续晾衣服。

“喂！”我揣着牛肉饼小心地在水泥墙外张望，掐着声音小声地呼喊。阿明家小院子的水泥墙已经破败不堪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砸烂的。我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爱勾人的不知名草。夏天爱□□着脚背穿着凉鞋，穿着膝盖左右的短裙，那些不知名草总会让脚背脚踝发痒。我又踩下了一束狗尾巴草，让它不蹭到小腿，脑子里还想着上一周来的时候，那灰扑扑粗糙的水泥墙还完好无损呢。

“喂！”我又压着嗓子喊了一声，猫着腰，把身高压倒和低矮的水泥墙一样，躲在水泥墙外，慢慢移动到铁栅栏那里。小小矮矮的，只到小腿的铁栅栏生锈了，也被人砸烂了，坏掉的锁还卡在上面，摇摇欲坠。

“喂！”阿明早就躲在坏栅栏的水泥墙边，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。我连忙捂住嘴巴差点尖叫出声。我低着头只看见他的鞋子。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几乎是闪现在我眼前。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，一抬头看见他低着下巴看着我笑，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。

“真亏你还能笑得出来！”我直起腰，还是担心地环顾四周看了看。

“放心吧，没来。我知道你下午要来，我让他们中午就走了。”他伸出手推开已经裂成两半的栅栏，手上有很严重的淤青。他说的：让他们中午就走了，怕是让他们打得快一点。那再也挡不住什么的栅栏吱呀地叫了一声，像是谁在唱戏。我看向他的脸，他也正视着我。啊，除了伤疤和淤青，很干净的皮肤。校服上没有地上的灰尘，也没有谁的鞋印。

“我还洗了个澡，虽然是冷水澡，不过夏天还可以。”他说着话，扯到了嘴角的伤口，疼地皱了一下眉，“快进来吧，别让别人看见你在这里。”

门上和外侧的墙上鲜红的油漆刷着刺眼的字。我跟着他进了屋子。

“在客厅坐吧。”他尴尬地看了看四周，除了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墙壁，只有一个木桌子和凳子，“我爸在我的房间里，你也知道，他白天……”阿明望向自己的房间，门上的挂着的小熊还在那里，身上都是灰，门被踹变形了。

“吃吧。”我把牛肉饼拿给他，他说了声谢谢，平静地打开塑料袋的包装吃了起来。

“阿明。”我喊他。

“什么。”阿明抬起头，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。

“……好吃吗？”看到他这副模样，我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
“阿姨的手艺还是那样好。”他笑着说。

“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。”我问。

“我准备今天就走，但是爸爸不同意。大概也就这几天吧。”他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，抬头看向我，“你下次就不能来了，隔壁已经有装修声了。你家，以前的房子很快就要住人了。”

“这样啊，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你？”我看着他吃东西，还是忍不住问。

他咽下了嘴里的牛肉饼：“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了，我和爸爸会搬到其他地方住。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吧，一住下我会打给你。”

“妈妈说集训才能有手机。”我说。

“那……”他放下袋子，在满是灰尘的墙缝处找到了一支笔，小熊玩偶的花纹已经被墙灰地灰覆盖了。等他回来的时候，给我一张便利贴，上面写着好几个数字。

“我来打给你。”他合上笔盖。

踏着黄昏回家的时候，我整个人还是恍惚的。

阿明把我送到门口，那个不能再称之为“家”的家门口，推开到膝盖的小栅栏，小栅栏哑着声音，只在合上的时候发出缓慢尖锐的叹息声。

“走吧，我会打电话给你。”他的手在耳边摆出打电话的姿势，摇晃着。

“嗯。”我向他点了点头。余光扫过裂开的水泥墙，地上无人关照而长出的杂草，还有我曾经的家。他站在关不住的栅栏内侧，向我挥着手，面带着微笑。啊，他像正在等待考完期末考的我，在校门口站着等我一起回家呢。我向他招了招手，眼睛盯在他身上，倒退着走了几步，然后转过身。我向前走，我的影子越来越倾斜，向着我背后无限延伸，好像在朝他奔去似的。奔去吧，朝他奔去吧，